每個人對素描的內(nèi)涵、外延的理解是不同的,我個人認為,不管油畫、國畫、版畫,甚至是抽象藝術,都是在造型,如果素描是解決造型問題的一個便捷的手段的話,素描應該還是有必要學的,我國古代當然沒有素描的概念,但當時的白描從某種寬泛的程度上來講也是一種素描。
西方素描解決的還有空間問題。立體、透視等,這些在油畫中都是基本功。對國畫來講,畫面是平面的,即使現(xiàn)在我們要畫比較寫實的國畫,這種空間和油畫也是不同的。所以,如果說中國畫要學習素描的話,其側重點和西畫一定是不一樣的。要不然會帶來很多負面的效果。
其實在比我年長一些的國畫家中,有些是非常有成就的藝術家,但依然碰到瓶頸,原因就是當年被灌輸了太多西方的素描,這種影響很難擺脫,在用中國畫的筆墨線條去表現(xiàn)的時候就產(chǎn)生問題了。這樣的素描訓練就成了枷鎖,讓中國畫的表現(xiàn)很不自由。從這個角度講,素描和國畫是兩個體系。尤其是對畫山水、花鳥的畫家,那是絕對不可以用這種素描的方法去訓練的,不能像畫西畫一樣去畫石膏,他們甚至可以不畫素描。
另外,國畫素描的畫法也應該摒棄完全模擬對象的、一板一眼的畫法。而在今天這個時代,也應該鼓勵造型的多樣性,畫出自己心中的感覺,自由地創(chuàng)作,我覺得這更符合藝術的要求。
其實在古代,雖然不學西方意義上的素描,但也通過學習《芥子園畫譜》、再早一點的各種粉本來理解造型。比如畫花,就需要對花的結構非常理解。以齊白石為例,他沒有畫過西式素描,但他對對象的結構非常了解。記得曾經(jīng)看過一份資料上說,齊白石要畫鴨子,他對鴨子一掌著地時另外一只腳掌具體是怎樣的都認真研究過,了然于心。從嚴格意義上講,他這種搞清楚的過程我們也可以理解為素描的一種,因為他不光是心里搞清楚,還勢必要通過筆頭表現(xiàn)出來,那這其實也是對造型的一種研究。所以對國畫來說,素描的訓練應該有自己的一套方法,不是被對象“牽著鼻子走”,不該過分寫實,而應該去捕捉更有意味的造型。
國畫老師以前在教學的時候開課徒稿,一是教給學生物象的造型,還有是一種程式。學生從這里知道牡丹是長得怎樣的,有幾種畫法,了解中國畫畫法獨特的形式語言,也就是作畫的程式。對此我覺得有優(yōu)點,但是也有短板,那就是中國畫的學生除非自己有特別的才能,這樣一點點才能脫離老師,畫出和老師不一樣的牡丹、竹子來,不然就很容易陷入程式化的模式。 其實創(chuàng)作應該要多走出去直接面對自然,寫生很重要,當然其中完全可以融入自己內(nèi)心的主觀的東西。我看到過朱屺瞻先生畫的寫生,他就用一個小本子和鋼筆勾一幢房子等等,很多東西都在他心里。
我可以說現(xiàn)在畫竹子的人很少出去看真的竹子,而只是從程式里套,所以全國人民可能都畫出來一樣的竹子。我們的古人所創(chuàng)造出的這套程式是對著真的竹子總結出來的。我們今天如果有寫生的能力,也完全可以對著今天的竹子,去創(chuàng)造出一套新的程式——這種程式不同于古人,但又和我們民族文化的根連在一起。而這就需要塑造對象的能力。
“文革”剛結束的時候,教育部曾經(jīng)展開過一個大討論說國畫要不要素描。素描是不是國畫的基礎?我認為,說“素描是國畫的基礎”這肯定是不對的。但素描的造型能力卻是國畫可以借鑒的。而這種借鑒應該要以國畫學的素描方式去切入。我覺得,國畫的學生在上素描課的時候,完全可以就用毛筆來畫。比如畫石膏伏爾泰,你可以畫得像他,也可以不像他,但很有毛筆的筆意在里面。這樣西式素描對中國畫的束縛就可以大大減輕。